阿酒

时间还早，酒会的人只来了少数，场地大的空旷。百草要了一杯橙汁默默地小口啜饮着，心事晦暗不清，整个人都蔫蔫的，全无平日里活力四射的样子。胡亦枫在一边不停地往盘子里布置餐点，一副宁死要做撑死鬼的表情。若白要了一杯奶茶，路过胡亦枫顺便鄙视了他见到吃的就找不到北的吃货属性。长桌子上摆了很多样子的甜点和蛋糕，若白动作微小的舔了舔嘴唇。

“想吃就吃啊，这时候还端着大师兄的架子做什么？”方廷皓端着一个白瓷盘子举到若白眼前，盘子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块水果蛋糕，雪白的奶油上有一颗切开一半的漂亮的草莓大福。若白犹豫了一下，扭头看看，并没有人注意这边。

方廷皓将手中的盘子又举高了一下，若白垂下眼皮，手上动作迅速地接过盘子。上一次道馆挑战赛结束的时候，方廷皓单独请过若白吃饭，那时候，在西餐馆里琳琅满目的甜点里，若白的目光流连在草莓大福雪域蛋糕上。那是方廷皓第一次知道，严肃的若白师兄心里是这样柔软又有些甜腻的。

他有一颗这样柔软的心，却用坚强和冰冷撑起坚硬的外壳。方廷皓觉得心疼，又有些庆幸，若白在他的面前，为自己坚硬的外壳开了一道缝，放任他堂而皇之的长驱直入。偶尔，方廷皓会为若白对自己的这种放纵，感到幸福。

若白吃完蛋糕，意犹未尽的舔掉嘴唇上的奶油。抬头对上方廷皓眯起眼睛的坏笑，脸倏地红了。

“谢谢。”若白低着头，声音有些闷闷的，但红彤彤的耳尖却让方廷皓满意的不得了。

“咦？百草你怎么在这里？你没跟初原师兄一起么？”

晓莹的声音传过来，若白下意识的抬头。原来是晓莹林凤她们几个女孩子凑了过来。百草已经喝掉了一整杯橙汁，面对晓莹的质问有点不知所措，眼眶还有点红。

“百草？你怎么了？怎么哭了？”晓莹诧异，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，轻轻晃了晃百草的肩膀。

“晓莹，我没事，初原师兄，是有其他的事情。”

“可初原师兄不是说要跟你一起来的么？”晓莹问道。

“我，我，我不是。”百草吸了吸鼻子。

“咦？可是……”晓莹还想问什么，身边的林凤突然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。

“诶？你打我做什么？”

林凤挤眉弄眼的示意晓莹看前面，晓莹皱眉看过去，却僵在了原地。

方婷宜挽着喻初原的胳膊，两个人站在那里，阳光从侧面照过来，女孩亭亭玉立，笑容得体，睫毛纤长。

“婷宜前辈。”百草见到婷宜，不知为什么心里就升起莫名的恐惧。她忐忑不安的看向喻初原，却只能看见少年头颅微垂，隐匿在阴影里的表情难以捉摸。百草觉得心里很疼，她不明白初原师兄，而读懂他曾经是她最美好的梦。

“哥，外公叫你去呢。”婷宜像是没有听见百草的声音一样，向方廷皓招呼着。方廷皓在诡异的气氛中嗅到了一丝不安，却难违逆外公的命令，只能离开了。

“百草？你来了，早上一声不吭就走了，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。”婷宜好像现在才看见百草，挽着初原的胳膊向前一步，笑着说道。

百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，只能小心的再退两步。

“百草是跟我一起来的。”若白挡在了百草继续后退的脚步，伸手扶住了百草的肩。

初原听见若白的声音，肩膀抖了一下，有些苍白的脸从阴影中抬起来。若白看着初原，丝毫不在意婷宜有些诧异的表情。喻初原看见若白黑曜石般的眼睛里，有明显的怒火。

见怪不怪了。

已经有七年了，那个曾跟在自己身后软软糯糯喊师兄的男孩，那个只在他面前柔软的少年，变得这般锋芒毕露，已经有七年了。可喻初原还是觉得，似乎他还停留在从前的幻觉中，不能自拔。
是他的错，他一直都知道，是他执迷不悟一意孤行，才会丢了他的小师弟。

“百草从初原哥哥那里跑走，我以为是有什么急事，原来是找若白去了。”婷宜似乎毫不在意若白的怒气，笑意爬上眼角眉梢，女孩白皙的小臂攀上喻初原的臂弯。“初原哥哥，你的小百草心有所属了呀。”

心有所属。

不是的。

百草倏然睁大了眼睛，不是的，初原师兄，不是这样的。

“喻初原，我没想到你是这样薄情的人。”若白察觉到掌心下肩膀的颤抖，不由得冷声道。

喻初原脸色苍白的看着若白，不语。

“我以为，你已经是百草的男朋友了，如果不是，那天晚上又算是什么呢？”若白的话说的隐晦又直白，在场的所有人都蓦的变了脸色。

“若白？”亦枫有些惶恐，他很少见到这样的若白，他觉得有些大事不妙。

“喻初原，你竟然是这样的人。”

“若白，你在说什么啊，初原哥哥是我的男朋友，在场的各位谁不知道啊。”方婷宜的声音微微颤抖，却依旧不甘示弱。女孩微微仰头，浓妆之下是微红的眼眶。

若白眯起眼睛，冷笑一声，“是吗，那喻初原，就请你告诉我，那天晚上你当着大家的面做的那些事情，都是骗人的了？”

“若白，别……”喻初原皱眉，他看到若白眸子里的水光，他是气坏了吧。

若白深吸一口气，拉住百草的手腕，转身就要走。可是，意料之内的，百草顿住了脚步。若白皱眉，还是放开了女孩的手腕。
他明白，因为，他也曾经站在这样的立场，也曾经被喻初原无理由的抛弃。他希望，这个女孩能出言挽留，至少不要重蹈他的覆辙。

“初原师兄，如果你说你不喜欢我，我就会当什么也没发生过。初原师兄，你告诉我，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，好不好。”百草慢慢的开口。

喻初原低着头，不敢看百草，也默不作声。

“初原师兄，你回答我吧，哪怕是让我死心。”女孩言语里的哭腔已经难以隐藏。

“初原师兄……”女孩小心翼翼的叫着他的名字，叫在他的心坎上，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喻初原想，此时的他，怕是连自己都会憎恶吧。

方婷宜察觉到，她挽着的那只手臂越来越僵硬，她的心也渐渐潜入海底。
她偷偷去看到酒吧监控画面盘绕在脑海，挥之不去。
再也没有试探的必要了，真相是如此的一目了然。

“初原师兄……”女孩的手小心翼翼的伸过来，想要攥住喻初原的衣角。

啪——

一声脆响，戚百草伸出去的手被狠狠地打回来。

“戚百草，你这个小妖精，还想再勾引我的初原哥哥！”方婷宜尖叫起来，她歇斯底里的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红酒瓶子，“你就是个祸害，你抢走我的一切，勾引了我哥，勾引了初原哥哥，连若白都替你说话，你就不该出现在这里——”

玻璃瓶子呼啸着砸下来，喻初原伸出去的手只来得及徒劳的碰到婷宜的衣角。

砰——哗啦

暗红色的酒液倾洒在若白的后背上。百草睁大了眼睛，面前的人微不可查的颤抖着。

“若……若白师兄……”百草有些呆滞的睁着眼睛，泪水滑下来浸到白色的礼服领子上。

喻初原拦腰抱住同样呆住的婷宜，夺过她手中一般的玻璃瓶子。

“若白！”

方廷皓不知何时已经从外公那里脱身，他大步跑过来挡在若白面前。他皱眉看着护着自家妹妹的喻初原，又看看护着戚百草的若白，心中一股无名火气升了上来。刚从外公房里出来，就看见婷宜高高举起的红酒瓶子。他离开不过片刻，方廷皓不懂场面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。

“若白你没事吧。”只是他现在无暇他念。他扶住若白，若白皱皱眉，直起身子来，淡淡的说，“不碍事。”方廷皓听惯了他这句话，也不反驳他，只是帮他脱下湿透的外套，又急匆匆的把自己的礼服脱下来给若白套上。

“婷宜，你得给我解释一下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”方廷皓给若白套好衣服，回头有些生气的看着婷宜。可是看到自家妹妹泛红的眼眶，竟又心软了下来。

“哥，你在我的面前，向着外人？”婷宜质问道。

“胡说什么！”方廷皓厉声喝道，“要闹回家闹。”

“呵，戚百草，今天我要是放过你了，你一定还和我的初原哥哥纠缠，今天，不管谁拦着，我都一定要个说法！”

“婷宜！”初原猛地打断了婷宜的话，婷宜愣住了，一整天，喻初原都对自己言听计从，她望着喻初原闪烁的眸子，有隐隐的预感，她要彻底失去她的初原哥哥了。

“婷宜，你别再闹了，我心里的人是谁你一直都知道的。”

婷宜死死盯着喻初原开合的唇瓣，像是不能理解他的话一样。

“所以说，初原哥哥，你终于承认你喜欢的人是她了么？”方婷宜空洞的大眼睛里涌出泪水，顺着她容妆精致的脸颊滑下来。

“初原哥哥，我会打败他的，我会向你证明我们两个谁更强。”

“婷宜……”初原扣住婷宜的手腕，“你别这样。”

方婷宜望着喻初原，猛地甩开他的手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留下喻初原在原地，孤身一人。他不知道，婷宜是不是也对这样的他无话可说了。

人渐渐的多了起来，却少有人目睹方才的一场闹剧。方婷宜抬着头，阳光刺的眼睛生疼，她狠狠地攥着拳头，告诉自己不要哭。她还有机会将属于自己的一切夺回来。

 

百草坐在沙发上发呆，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。红酒和玻璃已经被收拾干净，周围的人也都谈笑风生，对方才的风波毫不知情。若白被方廷皓拉走去换衣服，亦枫也跟着去了，喻初原一句话没说就匆匆离席，只剩下晓莹坐在一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一下百草，显得手忙脚乱又不知所措。

“百草。”

温热的毛巾轻柔的扣在脸上，百草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。毛巾适时的拿开，百草顿时觉得神清气爽。

“若白师兄。”

“跟我来吧。”若白温柔地看着他。百草觉得自己像是被童话中的任塞海妖控制了心神，尽管悲伤而又绝望，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，跟着他离开了这人群喧嚣的地方。

两个人走在小路上，百草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脚尖。她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才不会这么烦恼。

“百草，世青赛要开始了你知道么？”

戚百草抬头看若白，有些不明白。她以为若白师兄会因为上午的事情劈头盖脸骂她一顿。

“看我做什么？”若白被百草盯得难受，问道。

“不，没什么。”百草摇头，“若白师兄你接着说。”

“百草，世青赛快到了，你想参加么？”若白的话波澜不惊，百草却被吓了一跳。

“我？参加世青赛？”